這句本年度最簡短的帶貨 slogan 一出,立刻讓海狗丸這種神秘中成藥出圈瞭。不管是不是它的目標客戶,大傢都忍不住好奇去搜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東方神藥能讓情欲男子們趨之若鶩。
短暫火出圈並未能改變中式壯陽藥被嫌棄的宿命,從海狗丸到白雲山“金戈”,國產壯陽藥問世的時間已經不短,但國產偉哥們卻仍然時時遭遇輿論危機。
如此浩蕩又詭異的場面,是港版神盾海狗丸2019年的廣告。源於香港的正宗海狗丸自幾年前就開始每季度推出大場面、大制作、情節奇幻、效果立竿見影的廣告片,片中的中年男人時而在太空遨遊,時而在戰場上與美女相對射擊,時而化身隻需幾粒小小藥丸就讓醜男立刻生發變帥哥的魔術師。經過廣告片的不懈洗腦,海狗丸“重振男人雄風”並且能夠生發的印象深深地刻在瞭幾代香港人心中。
那麼海狗丸真的有壯陽奇效嗎?
“海狗丸”之所以叫“海狗丸”,自然是因為在傳統中醫裡,這種動物一向被看作有壯陽補腎之功效。不要小瞧海狗這種長相可愛的小動物,到瞭發情期一隻雄性海狗可能會與15-60隻、有時甚至多達100隻的雌性海狗進行交配,並且在第二年上岸交配期間,往往會選擇不同的雌海狗再次交配。
因此,古代中醫以海狗腎臟入藥,認為可以實現壯陽的目的。但中醫所講究的“以形補形”其實有待商榷,畢竟不管是什麼鞭或什麼長得像鞭的東西,吃下去都會分解成普通的蛋白質和微量元素。
更何況現在市面上出售的海狗丸其實隻是用瞭“海狗”的噱頭,裡面的成分大多由海馬、狗鞭、人參、鹿鞭、鹿茸、肉桂、熟地黃、枸杞等常見中藥材組成。在海狗丸的說明書上,也明確標明瞭這款中成藥的主要功效是“溫腎助陽,用於腎陽虛引起的腰膝酸軟,神疲乏力,肢體困倦,怕冷,夜尿頻多,氣短作喘”,隻字未提如果男人在宇宙飛船裡萎靡不振是不是能在打開寶箱後立刻夜夜笙歌。
和很多中成藥可以壯陽、吃燒烤羊鞭牛鞭可以壯陽、喝童子尿可以壯陽等都市傳說一樣,海狗丸也寄托著性功能障礙患者的一點迷信、一點不甘心、細看可能還有一些可憐。即使這些成分中含有瞭不起的神秘雄激素,經過胃酸分解後也與服用者沒有太大關系瞭。
退一萬步講,就算海狗腎、海狗鞭真的另有奇效,作為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協會認定的瀕危動物之一,目前全世界隻有非洲納米比亞有捕殺海狗的合法資格。市面上的海狗丸就算宣稱含有“海狗”,大概也隻和“雞精裡面沒有雞”一個性質。國內的普通人想一嘗海狗,隻能犯法,所以“海狗丸快到瞭”真的幫不到“最近有點透支”的古風男孩。
要講清楚為何國產壯陽藥如此不受待見,必須要先瞭解一下以萬艾可為代表的國外偉哥是如何占領中國市場的。
這種由美國輝瑞公司研發的五型磷酸二酯酶抑制劑西地那非原本是被用於治療心血管疾病投入瞭臨床試驗,它作為心血管藥物表現不佳,卻意外產生瞭改善性生活的功效。2000年,它以“萬艾可”的中文商品名在大陸境內上市,被群眾親切又貼切地昵稱為“偉哥”。
在中國,輝瑞則選擇瞭更具親和力的女性作為第一批醫藥代表進行推廣,並且設立瞭有專業背景的醫學聯絡員,在全國各地舉辦多場男科學研討會,邀請年輕醫生出國參加培訓活動,從更專業、嚴謹的角度培養醫學領域的市場。進入中國的前五年,輝瑞始終是虧損的,可是他們看到瞭中國市場的巨大潛力,堅持花心思想要完成這場“性的國民教育”。
面對民眾,輝瑞將ED治療中的四級硬度“可視化”為“豆腐、剝皮香蕉、香蕉、黃瓜”的比喻,讓當時羞於公開談性的國人有瞭簡便易懂的自測方法,同時也在相關疾病的治療上完成瞭一次全民科普。
門診一線的醫生們可能是對此感觸最深的一批人,在萬艾可進入中國後的這幾年,患者不再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地和醫生描述不清癥狀,甚至有時會點名要醫生給自己開藥。隨著科學研究的進展與相關學術論文的不斷產出,“陽痿”這個帶著“沒面子”的偏見的名詞,也終於恢復成“勃起功能障礙”這個普通的疾病名稱。
與此同時,千禧年的到來也讓社會環境更為開放包容,人們的性觀念在代際之間更迭。壓抑瞭幾千年的欲望,隨著新時代的到來與醫學的發展找到瞭一個小小出口。
萬艾可讓與性相關的話題變得可以貼在藥店櫥窗上、可以大方走進醫院排隊掛號、可以與好友訴說探討。國人曾經諱莫如深的婚前性行為、沒有感情基礎的“炮友”關系、以及同性性行為在今天都擁有瞭討論的餘地。2020年,在曾經“談性色變”的中國,情趣用品市場規模突破1300億,成為情趣用品交易第一大國。
2015年,《北京商報》記者曾走訪北京各大藥店,探訪國產偉哥白雲山“金戈”上市半年以後的銷售狀況。金戈在上市前被各方寄予厚望,希望可以一舉打破國內壯陽藥市場被萬艾可、希愛力、艾力達三傢瓜分的格局,然而記者得到的數據卻有些不如人意,北京海王星辰藥店的店員提到,盡管店裡針對金戈做過幾次促銷,但“消費者看的多買的少,持觀望態度者居多”。
更有意思的是,雖然當時各大藥店都已經將金戈放在瞭櫃臺最顯眼的位置上,但輝瑞旗下的萬艾可銷量仍然堅挺:2014年至2015年,萬艾可在中國的銷售額上漲瞭47%。
種種數據都已經表明,在國產壯陽藥上市初期,中國男人用行動證明瞭自己對它的“嫌棄”,這樣的現象在之後的幾年裡也並未得到實質性改變。這種“嫌棄”產生的原因並不難理解,藥效和萬艾可等國外偉哥差距較大是國產偉哥被嫌棄的重要原因。
據《財經》雜志報道,一位制藥業內人士估計,70%以上的國產仿制藥藥效與原研藥存在差距。食藥監總局藥品認證管理中心處長李正奇撰文稱,國產仿制藥總體質量比原研藥相差遠,有的甚至是安全的無效藥。
國產偉哥也不例外,2018年一場“原研藥與仿制藥研討會”上,專傢研究發現:在人體胃液正常條件下,國產偉哥的溶解速度遠遠慢於原研偉哥,溶出速度也比原研偉哥的溶出速度慢三到四倍;藥物溶解、溶出快慢會影響藥物被人體的吸收。
對於這一實驗結果,北京大學第一醫院男科中心教授張志超同樣有此感受,他說:“其實從價格角度算下來,國產偉哥是50毫克,而原研偉哥以100毫克為主,平均下來甚至比國產偉哥更便宜。從臨床上看國產偉哥和原研偉哥還是有差別的,很多患者反映原研偉哥起效快,國產偉哥則起效慢。”
橫行市場的假藥也敗壞瞭國產偉哥的口碑。2016年時,國傢曾破獲一起國產偉哥造假案,這些假冒偽劣的壯陽藥裡有添加西地那非成分,能起到一定的壯陽作用,但是劑量並不規范,消費者服用以後甚至可能出現生命危險。這些假偉哥添加的西地那非分量不同,每粒成本2角至4角,最多不超過1元,經層層轉賣流向街頭小店,一粒最高可賣到70元至80元。
和萬艾可、希愛力等品牌相比,國產偉哥最大的優勢在於價格。但是在上市初期,金戈的價格僅比萬艾可低30%,再加上效果與國外壯陽藥尚有差距,消費者們不買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瞭。
當然,備受我國男性嫌棄的不隻是金戈這樣的仿制藥,一些所謂的壯陽保健品、中成藥同樣不被大傢信任。龜鹿補腎丸、金寶水、菟絲子丸,這些一聽名字就可以想象到成分的藥品本質上還是依靠傳統“食補”、“以形補形”的方式進行壯陽。不過,不管是動物鞭和腰子還是韭菜、大蒜、洋蔥這樣的食物,都已經被科學證明,並沒有真正的壯陽作用。
至於一些打著壯陽功效的保健品,很多其實偷偷添加瞭西地那非。據《南方都市報》報道,源生堂牌海狗人參丸、四世同堂海狗鞭特補膠囊都被查出過在配方中偷偷添加西地那非;有 51 傢企業在 69 種保健酒、配制酒的產品名稱、標識、標簽上明示或暗示壯陽、性保健等功能 ,而事實上,這些產品也都暗中違法地添加瞭西地那非,有一定的危險性。
不過,我們的國產壯陽藥品牌顯然沒有半途而廢。盡管長期籠罩在“國產藥不行”的陰影中,白雲山金戈仍在不斷改變人們的認知:花重金請瞭北醫、湘雅等醫院專傢牽頭做相關研究,來證明國產的完全不輸進口;後來,他們幹脆幹瞭票大的,請瞭1998年諾貝爾生理&醫學獎得主——弗裡德·穆拉德(Ferid Murad)來為金戈代言。要知道,穆拉德除瞭是諾貝爾獎獲得者,同樣也被人們稱為“偉哥之父”。
在白雲山的不斷努力之下,問世5年時間裡,金戈的銷量翻瞭近4.1倍。加之其他國產壯陽藥品牌的崛起,盡管中式壯陽在輿論上仍然偶爾被嫌棄,但2021年的中國壯陽藥市場,早已不再是當年三分天下的局面瞭。